拉格泰姆：爵士乐的源头

       每一种音乐潮流都携着它所产生并风靡的那个时代的气息，甚至成为那个时代最为重要的象征物之一。把现实主义糅入后现代风格的美国作家多克特罗的代表作《拉格泰姆时代》入骨地描绘了南北战争和一战之间美国社会的风云及人情，而标题里的“拉格泰姆”正是一种音乐潮流，它也是爵士乐的源头。

　　林肯终结了蓄奴制后，获得自由的南方黑人纷纷涌入新奥尔良、孟斐斯、芝加哥等大城市中寻找工作，除了出卖体力之外，在蓄奴时期一直被禁止的音乐则成为黑人的另一种谋生手段。在19世纪末美国南方城市的随便一家三流酒馆里，你都可以找到一个累得几乎瘫倒在钢琴前的黑人，当他把一只手放在琴键上时，另一只手则如僵了般放在膝上或垂在身下微微颤抖着———“左手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换左手”。虽然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工作者”，但他和昏倒在烟草田里的兄弟们没什么区别———用来出卖的一样是身体和尊严。

　　于是，这个筋疲力尽的演奏者不得不做出这样一种音乐：高音和低音相互侵略、混杂后再次分开，由于没有抒情的欲望去顾及旋律方面的事，节奏成为主导，而节奏，恰是广阔而古老的非洲给子女们铭刻在本能上的音乐内核。

　　在这种情形下被催生出的拉格泰姆成为一种分裂的音乐：它没有祖谱、没有学院背景、更没有燕尾服和领结，但它与同时期的勋伯格、斯特拉文斯基等新古典音乐先驱们相比则显得同样先锋。特别对于早期的拉格泰姆演奏者而言，他们没有受过任何专业领域上的音乐教育，却对传统意义上的经典音乐从节奏、旋律到演绎方式上做出了自然而成的解构，这种“自然而成”的特征使拉格泰姆对正统音乐的颠覆显得更为

　　彻底。有趣的是，快速、任性、摈弃严谨结构并不断变调到有些“乱来”的拉格泰姆虽然被当时一些专业音乐人士们不屑一顾，说成是黑人农民乐手们“跑调的玩意”，但它没有被承认的先锋性却丝毫不妨碍它在民间受欢迎的热烈程度，这当然是对正统音乐一种反过来的、且更为轻蔑的鄙视、一种顺带着的反讽。

　　对拉格泰姆常规的解释是：在弹奏钢琴时左手负责稳定的低音节奏，右手则用迅速而复杂的旋律和变奏切入节奏部———这样一种切分式的曲式和演奏方法。这令人联想起在拉格泰姆时代后期、1922年卡夫卡在日记里的一段话———这位很可能从未仔细听过黑人音乐的奥地利会计却用文字演奏出了精确的拉格泰姆之音———“这念头是如此确定不疑，以至我从自身派出了复仇者（左手不知道右手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