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李宗盛加入太合麦田,出任首席音乐顾问;著名吉他手江建民定居北京,把自己的事业重心转到内地……随着今年音乐圈发生的这些大事,我们发现,越来越多的台湾音乐人已经或开始参与到内地原创音乐的制作中。他们当中还有我们比较熟悉的钟兴民(编曲、制作),以及我们将要采访的这位优秀的录音Bass手——章谋圣。
12月27日下午,吉他中国记者Lance与章老师相约现代城的上岛咖啡,非常愉快地聊了起来。
GC:您是在什么时候正式到这边发展的,习惯这边的生活吗?
章:我02年就过来了。(比江老师还早!)生活环境、饮食都还挺习惯的,就是这里的冬天比较冷,也很干燥。
GC:您在哪一年开始录音工作?
章:我第一次进棚是在93年,参与录制一张纪念专辑,因为两个朋友在一次车祸中离开了我们。
GC:您当时弹琴已经有多长时间?
章:我最早弹琴是在84年,年纪小,才14岁,当时就是玩,我算玩得比较早的。那个时候台湾的资讯也不怎么发达,没有什么谱子、教材的录音带、录象带。当时练琴就是自己扒谱——扒Eagles、扒一些流行歌曲。不过这种学习方式也造就了我们六、七十年代出生的那一辈乐手有很好的耳朵。
GC:我们知道,作为录音乐手来说,除了耳朵,眼睛也是很重要的,那么您是怎么练习视奏的呢?
章:我们小时候都不记谱的,因为脑子好,能装好几百首歌。我真正学习Reading是在当兵的时候,空军乐团,就好象这边歌舞团这样的单位。我就是在那里学会了视奏、写谱。以前就只知道怎么扒,但是并不知道怎么写,根本就没有“First Ending”、“Second Ending”、“CODA”这些概念,所以有时候一写谱就是5、6张。(笑)
GC:说说您的学琴经历吧。
章:我最开始学的是吉他,上了2节课就改学Bass了,因为跟我一起学吉他的一个同学弹得非常好——在88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弹Steve Vai的东西了。当时的音乐圈很看好他的,不过后来由于家庭的原因,他没有进这一行。
GC:现在有一种常见的说法“弹吉他不行就改Bass”,您是怎么看待的?
章:其实我觉得这是两样完全不同的乐器,不能拿我的例子作为一种借鉴。我当时是一种小孩心态、意气之争,一不小心就选择对了。(笑)而且当时乐队刚好缺一个Bass手。
我认为不管学吉他还是学Bass,都需要花心思、花功夫去练习。真正对乐器了解一些的人就会知道,Bass并不比吉他简单。我常常讲,Bass就像汽车的4个轮胎,很便宜、不怎么起眼,但是没有这4个轮子,汽车就跑不动。这就是我对Bass的理解。
GC:您现在除了录音还有哪些方面的工作?
章:除了录音,我现在也开始写歌,慢慢做一些唱片制作。
GC:给那些想成为录音乐手的朋友们提一些建议吧。
章:两点吧,学习和练习,一半一半。学习不是说一定要找老师学,也可以吸收相关的音乐知识,也就是培养音乐的敏锐度。因为你在进棚之前不会知道这首歌长什么样。所以你要吸收各方面的音乐知识。比如我们去看Steve Vai的演出,你不可能学到技巧,可能这句你还没弄明白,他下一句就出来了,我觉得应该是去学习他们怎么处理歌曲。我认为做“棚虫”有两点很重要:一个是音色,一个就是处理音乐的方式。
然后在练习方面,我建议大家每天都能有固定的练习时间。不要今天练3个小时,明天有事不练,后天兴趣来了又练5个小时……应该有规律的练习,再忙再累,每天也要练一个小时,哪怕30分钟。因为我们弹琴的人都知道“一天不练、退步三天”,尤其是在练一些技巧性的东西时,要让你的手保持跟大脑连在一起,不练的话,可能脑子想到了,手弹不出来。
还有就是要全面,在听音乐的时候不要有选择性,因为每种音乐都有它的努力。即使是一张烂唱片,它的背后也有人为之努力过。
GC:同时学习技巧和音乐处理,是好象不可兼得。
章:在台湾,85%的吉他手上台后就是闷弹。我去美国之后,老师就说,你在合奏的时候,要在最后听到你的声音。因为做音乐还是以音乐为出发点,我们一起合这个曲子,不是以我的Bass为出发点,所以你不要去想该怎么弹。像我在台上就比较注重跟鼓手配合,我在台上会先听到鼓,然后再听到我自己。大部分鼓手跟我合作都还蛮愉快的。(笑)
在美国要做很多Ear Training(练耳)。一到美国,老师就让我们Open Ear(把耳朵打开)。我们做Ear Training的时候都是把乐器放下,你拿着乐器是不可能把耳朵打开的,会依赖它。
就Bass跟鼓来讲,你可以把Bass开得很小,或者开大也可以,但是你要站在鼓旁边。这样就会他的声音大,你的声音小。先不管怎么弹,我们经常讲“Play By Simple”,但是Simple和Easy是不一样的。就我理解,Simple是一种境界,弹得少不代表弹得不好,不弹也不代表不会弹。很多乐手就是会弹多少就一定要弹多少,甚至弹得更多。老外很多时候讲Lay Back,在做音乐的时候,Lay Back和Pushing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尤其是Bass手。我们在美国,老师就很强调Lay Back这个概念。因为你要带领音乐,稳重比花哨来得重要。像我在台上可能弹得Simple,但观众可能就认为Easy。其实不是啊,因为还没到我嘛。不可能歌手前面还在唱,我在后面弹很难的东西啊。这就像我前面讲的,Bass就是轮胎,先要跑起来,但具体跑多快就不是我决定了。
一次上合奏课,老师就给一个Em7,鼓拍也很简单,我想这个太容易了,上去就一阵抠打,老师说“不要这种东西,我就要很简单的那种”。他们很明白“往回退”这个概念,你只有往回退才能听得到别人的声音。做什么都这样,你弹Solo的时候,是不可能听到别人的声音的。所以说要从简单开始,慢慢把耳朵打开,这一点很重要。
GC:您在美国的学习经历最大的体会是什么?
章:其实我在台湾的录音工作很少,因为台湾的高手实在太多了。(笑)我学琴最重要的就是2000年底到美国进修。当时一去就感觉这十几年白弹了,发现老外做音乐跟我们完全不一样。
像我们以前学Bass、教Bass都有一个盲点,比如我给你一堆木材、几个钉子,你去做一把椅子给我,你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在美国不是,他们很注重开创性。老师也会给你一堆木材、几个钉子,但他是问你“要做什么给我”。他就是告诉你那些木材,然后让你做东西给他看,之后又给你一堆新的木材。如此反复,这是一种互动性的教育。
我在美国学习碰到的最大压力就是老师每天会问你“要做什么给我”。比如他会给你几个小节和声、乐句让你去弹,OK!你弹得像Marcus Miller一样,他会说“不错,你这个Marcus Miller的句子弹得不错,但是请你给我你的东西”。他们会不断的要求“你能给我什么”。像我们学校的老师也都是很大牌的,我的指导老师Jerry Watts就是跟Andy Timmons、Simon Phillips他们伴奏的。作为他们的观念来讲,Marcus Miller很棒、Victor Wooten也很棒,但那些都是他们的东西,我也有我的东西。他们就很关注你能开创出什么。
像我们周围都会有这样的现象,比如说Joe Satriani的东西很棒,我就去弹他的东西,Steve Vai的东西很棒,我就琢磨他那些东西。但是他们(外国人)不会,你不会在Steve Vai的音乐里听到Steve Morse的乐句,也不会在Deep Purple的专辑里听到Joe Satriani的乐句。因为他们认为每个人都是对等的,我有我的东西,虽然可能弹得很烂,那也是我的东西。也就是说老外并不在乎你弹得好不好,他就想知道你能弹出什么东西来。即使不好,也没有关系。
我们当时一个星期五天课,每天都有很多东西要练,练不完。我去的第三个星期,我练成肌腱炎,后来我才搞清楚,为什么我们学校里有很多治“跌打损伤”的广告。(笑)医生建议我说“像你这样,每天练习不要超过5个小时”。这个过程是十分可怕的,但是也很好玩,你会觉得那种压力是快乐的。
GC:您怎么看待乐理的学习。
章:乐理就像一棵没有砍过的大树。树长成了,你就要把它披成木材,才能去造那些东西。如果没有大树,光给你几颗钉子,你就没办法做东西。所以说乐理很重要。
关于乐理的学习,在国外也是有争议。至于乐理应该学多少,我认为“够用就好”。像我的乐理学得也不是很好。后来到进阶乐理、和声的时候,由于老逃课,所以就已经听不懂了,然后干脆找同学到McDonald去喝可乐。(笑)
对于乐理,很多东西是我在工作的过程中发现的问题,然后再回头去查。
GC:您平时都喜欢听些什么?
章:我从玩Bass以来,最开始是听西洋音乐,一直到86年左右接触摇滚乐,开始听摇滚、重金属,我听到的第一张摇滚专辑是Scorpions在83、84年的现场。当时一听就想“怎么有音乐做成这个样子”,然后就迷上了。然后在89年开始接触Jazz、Fusion,一直到2000年,我都坚持听、也喜欢听Fusion。后来到美国,我发现还是有很多音乐很好听,只是在国内接触得少。
GC:您比较欣赏哪些音乐人?
章:这个太多了,一下子说不上来。
GC:您喜欢跟怎样的乐手、艺人合作?
章:其实当“棚虫”没法挑的。(笑)应该是你去适应它。做“棚虫”有点像变色龙。
要说喜欢,其实我在北京碰到的一些音乐人我还都蛮喜欢。不过两边关于录音的流程不一样,最开始我很不习惯。在台湾录音,我可能会在录音之前的一个星期拿到小样,然后就在家里听,就我的理解编一些东西,或许还不止一种,然后我就把谱子记下来,到了棚里再看,因为制作人的想法肯定跟我的不一样,然后我再去适应、去改。如果咱们约2点的棚,我可能1点就到,先把设备调试好,因为每个棚的环境、声场不一样,然后等制作人过来。但是在北京,常常是制作人到的时候,我才知道这首歌是什么样子。所以在这边花的棚时也多一些。在台湾,一首歌一般是三、四十分钟,在这边可能就得一个半小时。因为,如果制作人不满意就要马上改。
GC:您有没有做Bass演奏曲?
章:目前还没有。其实我觉得不管是演奏曲还是演唱曲,只要是音乐,都是在传达一种信息。如果你能让人家一听就明白音乐要表达的情感,那就行了。比如一首歌叫“秋天”,我们一听就能感到落叶、凉爽的秋风,那就OK了,说明它是成功的。因为我觉得一般人听Bass演奏曲,可能会一味地去听它的技巧,而忽略掉这首歌到底在表达什么。甚至很多人连歌名都不看,就直接把CD放进去,那你怎么会知道作者要传达什么信息呢?
其实弹琴也就像唱歌,你可以使用很多表情,让它生动起来,而不是很刻板的那样。
GC:您是否有出版教材的打算?
章:教材我以后应该会出,只是我还需要累积一点在这边的教学经验。因为我要针对这边的学生写,而我在这里的一些学生,他们跟我在台湾的学生遇到的问题是不一样的。
我从97年到02年一直都在从事教学活动,教学也是我蛮有兴趣的一项工作,因为当你看到一个苗子从一点都不会弹,后来能够组队、上台弹一首歌,你会很有成就感。不过来北京之后,我的教学工作就中断了。现在只带了几个学生,他们也都是我很好的朋友。
GC:您现在都使用哪些设备?
章:我用的琴是MTD535,Preamp是Aguilar,效果器是T.C electronic-chorus、EBS Bass IQ。
GC:如果以后有机会,希望您能够参加我们的活动,像Bass Day之类的。
章:可以啊,一定。
GC:那咱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也请您有空时到我们那儿做客。
章: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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